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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章 你完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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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英本以為韓福兒跑了, 哪知道空歡喜一場。聽說雲郁半夜出宮去尋她,氣的頭上都要冒煙兒了。

韓烈即將要隨賀蘭逢春北歸,阿福去宮中, 和雲郁辭行。

阿福是考慮再三,才下定的決心。

而雲郁聽到這話, 驚呆了:“你要走?”

“是。”

“你去哪裏?”

“跟阿兄一道, 回並州。”

“並州……”

雲郁道:“是韓烈讓你跟他一起走的?”

阿福說:“是奴婢想去。”

雲郁的眼神透著危險, 他好像是察覺到敵人的豹子一樣,渾身毛悚起來了。

“為什麽?”

他語氣有些生硬,聲音帶著細微的顫抖。知道自己即將要被拋棄, 他整個臉色是不甘心, 不相信。

“朕待你這麽好,你有什麽理由要走?”

阿福知道他會不高興,但也低估了他反應激烈的程度。

“我留在洛陽也沒用。”

她跪在雲郁面前, 誠懇道:“奴婢身份低微,連自己都不能保全, 還要靠陛下小心翼翼的呵護。除了惹皇後生氣, 影響太原王和陛下之間的關系,奴婢什麽也做不了。只有奴婢走了, 陛下才能做該做的事情。”

雲郁道:“朕該做的事情,是什麽?”

阿福道:“同皇後重修舊好。”

雲郁道:“重修舊好?”

他語氣冷漠極了, 阿福肯定地回答了一句:“是。”

雲郁冷笑道:“你倒是說一說理由?”

阿福道:“陛下是想繼續任用太原王,跟他永結同心, 還是想有朝一日殺了太原王?”

“永結同心又如何, 要殺他又如何?”

“陛下如果要跟太原王永結同心,就必須跟皇後重修舊好。而今朝廷是靠陛下跟太原王在支撐的,天下人都在觀望, 在試探陛下跟太原王的關系。如果陛下跟太原王的感情牢不可破,敵人便不敢挑釁生事。一旦陛下跟太原王的關系有了裂縫,敵人便會趁虛而入。南梁入春後馬上就要興兵。陛下這段日子晝夜不寐,厲兵秣馬,就要為了應對這場戰爭。如果南梁軍隊攻來,陛下跟太原王之間卻生了齟齬,導致朝廷內訌,後果不堪設想。”

她見他不語,繼續說:

“如果陛下要殺太原王,就更得跟皇後重修舊好。這樣才能麻痹太原王,隱藏自己的意圖。放對方放松了警惕,才能一擊即中。否則皇上任由自己和皇後交惡,與太原王不滿的意圖如此分明,讓他充滿懷疑,做足了準備,陛下又怎麽可能得到殺他的機會。何況太原王黨羽甚眾,以陛下之力不可能將他們全部消滅。最好的辦法是殺太原王,再安撫其餘部,引為己用。此事不能操之過急,當步步為營,徐徐圖之。皇後若能生子,早立太子,陛下會有斡旋之機。”

這些話,是她在心裏思考了很久的。

她不太會說這些嚴肅的話,但她想,這樣的事,是必須要一字一句地斟酌,不能信口開河的。她甚至用筆打了草稿,改了又改,她才剛學會了寫字,連用成語都害怕用錯了。

雲郁並沒有註意到她的用詞,他只是很生氣,感覺一顆心冰涼冰涼的。

雲郁冷笑道:“那你呢?回並州去,韓烈給你準備了嫁妝。你把朕忘到一邊,過你的太平日子去了?”

阿福擡頭望著他,目光黑漆漆的帶著水意,道:“奴婢見到陛下的那一眼起,就沒有太平的日子了。”

雲郁那時,正在為南梁出兵的事焦頭爛額。

蕭衍派大將陳慶之護送北海王雲顥北歸,爭奪皇帝之位。朝廷和地方州郡,不少人聞到風聲。

他感覺到強敵環伺,而背叛已經開始了。

北海王跟賀蘭逢春不一樣,北海王跟他都是宗室出身,有即位的資格。原來支持他,幫他一起對抗賀蘭逢春的宗室大臣隨時可能倒戈。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,他逐漸有點分不清誰是敵,誰是友。這個時候韓福兒說要走,像一根針,刺激了他因連續數日不眠不休而變得極度脆弱敏感的神經。

阿福跪著。他走上來,突然伸出手,往她臉上抽了一巴掌:“你是覺得朕這一仗會敗給蕭衍,所以你要走?還是覺得朕會輸給太原王,所以你要走?”

他下手不重,是在極力克制著力道,但又終於失去了控制。他的手都在顫抖,眼睛裏遍布血絲:“你的命都是朕給你的。當初在河陰,不是朕手下留情,你早就死了!韓烈大逆不道,朕為你,饒了他的性命。朕如此真心待你,你現在有了靠山,要棄朕不顧了?”

他怒氣騰騰道:“你當朕是什麽人?”

阿福遭了一巴掌,臉上火辣辣起來。

她仰頭,呆呆地看著他,有些詫異,有些迷茫。那目光仿佛在遙望星河。

雲郁恨恨地瞪著她,臉脖子都是紅的:“誰要是敢背叛朕,朕就殺了他。”

他說的那個他,專指她。

他惡毒地說:“你想走。有好處時,便來媚笑討好,花言巧語,朕要落難了,你就摘的幹凈了。朕會讓你稱心如意嗎!朕會那麽大度,放你自由?朕告訴你,朕就是死了,你也得留下來哭靈,留下來給朕收屍。”

阿福茫然道:“你是這樣看我的嗎?在你心裏,我是那樣的人嗎?你把我的心都拿去了,我還能再給誰呢?我心裏只有你一個,我不會去嫁人的。太原王的兵馬在並州,我哥哥在並州也有很多朋友,我跟他一起去,我會勸他,讓他幫你的。”

“他是騙你的。”

他大概是覺得自己剛才有點太猙獰了,害怕把她嚇跑。他小心放軟了語氣,蹲下來攬著她肩膀,說:“他只是想帶你走,讓你離開我。”

“你以為就憑你一個小丫頭,能左右的了大局嗎?”

他道:“只要朕還有可利用的價值,他們就會想方設法支持朕。雲顥是和朕同堂的兄弟。太原王,還有你哥哥韓烈,他們在河陰殺了人,雲顥是帶著那三千冤魂來找他們索命來了。他們是不共戴天之仇,所以不用你去勸說,他們自然會想辦法保住朕的。若是形勢發展太糟糕,朕在他們眼裏必敗無疑,沒有了利用價值,他們必定會另選旗幟,另立新君。你能阻擋的了嗎?對他們而言,你無足輕重,像只螞蟻一樣可以隨手捏死。對朕而言,你是至寶。”

他捧著她的頭,摟在懷裏:“你不要操心那些事,你只要做朕的小小鳥。”

阿福擡起手,手心向他,道:“我發誓,我永生永世都不會離開陛下的。刀山油鍋,我都陪陛下。絕不會背叛你,自己茍且偷生。要是違背此誓,讓我萬劍穿身,爛了骨肉。被人剝皮抽筋,死後下十八層地獄去,讓我永世不得超生。你就讓我跟哥哥去吧,你的小小鳥它會長大的。它要自己長出翅膀來。它要去經風歷雨,它不要永遠躲在你的庇護下。”

雲郁徹底暴躁了。

他氣的渾身顫抖起來,像個小牛犢子一樣,狠狠地沖回簾幕後去。阿福伏在地上,怔怔地看著他,不一會兒他掀開簾子又出來了,赤著腳,手裏挽著一把劍。他一手執著劍鞘一手握劍柄,“唰”地一下拔了劍出來。阿福以為他要殺自己,一時動也不敢動,哪知他手臂一擡,卻將劍鋒橫在自己脖頸上,眼睛紅紅,怒瞪著她說道:“你走一步試試!你走,我就不活了!”

阿福迷茫道:“您這是在幹什麽呀?”

那雪白的劍光一閃,她頓時嚇的懵了,一把撲上去,抱著他腿,聲音幾乎要哭出來了:“您糊塗了!您是皇上,我只是區區一個奴婢。您為了我,這麽做不值當。奴婢求您了,您別這樣,您別傷著自己了。”

她攀著他腰爬起來,想去奪他的劍,卻被他按著天靈蓋兒推開。她眼淚鼻涕都出來了,跪在地上:“是我錯了,我錯了還不行麽。”

“你知錯了?”

他冷眼瞥著她,一副誓不罷休的樣子。好像她說錯一個字,他馬上就要抹脖子。

她拼命地點頭,哭說:“我知錯了。我都聽你的,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,你別生氣了。”

“真的?”

“真的!”

“你不走了?”

韓福兒哭道:“我不走了。哪我不走了。我就算死了,也埋在這不走了。”

雲郁肩膀垂了下來,手中的劍哐當落地。

他腳步輕飄飄的,自己嘻嘻地笑了起來。他沒看她,轉過身,眼神飄忽,含笑坐到床上,有些癡癡呆呆的樣子,韓福兒湊上去抱著他,含淚拍著他的臉蛋,關切著問:“您是怎麽了,中了邪了?”雲郁望了望她,露出一個得逞,又得意的笑:“我剛剛是逗你的。我的命這麽金貴,我怎麽可能輕易就死。你可真好騙,你腦子裏裝的都是水嗎?這麽容易相信別人。”

阿福眼裏的淚一下子止住了,驚懼不安地看著他。

雲郁兩眼放空,傻笑著,自言自語似地說:“我只是想試試你,看看你為我著急,掉眼淚的樣子。你就這麽愛我?生怕我自殺了?你想什麽呢?女人如衣服,朕會為了一件兒衣服自殺?朕是皇帝,將來的路長著呢。我連兒子都還沒生,香車寶馬美人如雲,快活日子都沒過夠呢,我能死?”

雲郁擡起她下巴,問到她眼睛裏:“你說,你愛我什麽?你是不是在想我,是不是做夢的時候都夢見我?”

阿福臉上涼涼的。她擡手抹了一下淚花,有些委委屈屈地說:“你是說真的,還是在開玩笑啊。要是你不死了,我還是想回家去的。”

雲郁聽她還要回家去,登時又翻了臉,蹭地站起來,大叫道:“我的刀呢!把我的刀拿來!”阿福嚇得趕緊勒住他:“您別找了!別找了!我不走了!無論如何都不走了!”

掙紮了半天,他才平息了怒氣坐下。

“你完了。”

他恢覆了虛迷迷的笑意,對阿福說:“韓福兒,你完了。你沒藥可救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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